淩晨三點，關楠相繼接到林靳苒和孫啟報告案情進展的電話。

林靳苒說：“王覆榮承認了，假借周玉翠之名去睿翼拍賣行買玉佛的人就是孫明。王覆榮當時收了孫明一萬好處費，假幣案發後他吃不準孫明的錢是不是有問題，怕惹上麻煩才隱瞞。不過他說他肯定孫明一定不是真正買主，因為在整個過程中他幾次聽到孫明跟一個女人打電話交談拍賣事項，那女人應該才是買主。”

關楠警覺問：“那女人叫什麽？”

“他說不知道，只聽孫明叫她莉姐。”

莉姐？嘉莉！關楠心中驚異，兩人竟然會是這樣的關系，這到底是巧合，還是陰謀？

他問林靳苒：“孫睿怎麽樣？”

“去孫睿學校問了，他教導員說他三天前以母親生病為由請假回家了，孫睿同寢室室友都證實孫睿是三天前的晚上走的，不過不是因為母親生病，是他在容市找了個薪資很高的兼職要過去幾天才向輔導員撒謊。我們已經聯絡過，孫睿手機能打通但無人接聽。”

“馬上把情況報給刑偵，讓他們聯合技術部門進行跟進。”關楠說，“另外明天一早再去孫明之前工作的春暉醫療公司查下有沒有人知道他那個所謂的女朋友叫什麽。”

“是。”

……

孫啟讀完信累得直接癱在了孫父平時躺的木床上，他斜眼看孫明的床一眼，嘴裏念叨幾遍“警察都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才摸出手機撥給關楠。

關楠的聲音亦是前所未有的疲憊：“有什麽發現？”

“找到十來封那個叫嘉莉的女人寫給孫明的信，孫明將信紙和信封拆了折成千紙鶴收在床頭的玻璃瓶裏。”

“……”關楠怕是這輩子都無法理解這種無聊的行為，他使勁揉著發脹的太陽穴，言簡意賅問，“信的內容是什麽？信封上有沒有地址？”

“表面是柔情蜜意的情書，實際我覺得她有意引導孫明自殺，不過只有暗示，沒有明說。不知是孫明一直沒上鉤還是她察覺到情況有變，最後一封信裏她明確表示不想孤孤單單活著，約孫明一起自殺。”

“第一封和最後一封信分別什麽時候寫的？每次投遞的頻率相同嗎？”

“第一封是3月17號，最後一封是五天前，前面一直是每隔四天一封，最後三封每天一封。”

“你剛才說孫明將信封也拆開折了？”

“是，信封上沒有寄信人名字，留的寄信地址是嘉陵市浦裏新區萬華小區A棟19-1，不知道是不是假的。”

“真假無所謂，假的更好。”關楠點了一支煙，狠吸一口說，“這個叫嘉莉的女人不止狠辣，還很謹慎，她用這種方式跟孫明聯系無非是不想被人查到痕跡，但是她忽略了一點，她寄信來，孫明就要回信過去，無論她給的地址是真是假，她都需要去拿。”

“沒錯！”孫啟從床上一躍而起，這好不容易得來的進展簡直讓他感動得想要拍手，他問關楠，“那我們現在直接派人去萬華小區查最近信件的投遞情況就行了？”

“嗯，這事兒你不用再跟，我交給大禹處理。”關楠看了眼時間，說，“這兩天辛苦了，你先回賓館好好睡一覺，明天再問下李海亮，嘉莉的情況。”

“已經問了，那小子滿嘴跑火車，沒一句有用的東西。”

“這麽晚了，他沒懷疑？”

“我來的時候，他正在二樓修門，說是白天睡多了睡不著。”

“……”關楠說，“好了，你快回去休息，睡醒再說。”

“是，謝謝頭兒！”

掛掉孫啟電話，關楠立刻打給任大禹，他將大致情況簡要說了一遍，吩咐說：“無論嘉莉留的地址是不是真的，明早先去郵局查一下孫明寄回去的信是否的確寄到萬華小區，孫明是個講究儀式感的人，他和嘉莉通信這麽長時間，死前一定寄遺書過去，算時間明天應該會到，重點排查去取信件的人。”

“是！”

做完這些，關楠感覺倦意排山倒海的襲來，他也不想再硬撐，坐在椅子上沈沈睡去。

這一覺直接睡到趙雷將他搖醒，關楠半瞇眼看了眼走廊LED牌上的時間，正好六點。

“來的還挺準時。”他動了動發麻的雙腿，站起來直接往外走，“到九點我沒來就給我打電話！”

關楠身體一接觸到床單就沈沈睡去，實在太困頓，以至於手機響了兩通，他竟然以為是在做夢。

“什麽事？”他拿起枕邊的手機，連眼皮都懶得撐開。

“這個時間，你還在睡覺？”

聽筒裏似有暖風傳來，關楠猛然睜開眼睛，腦子裏全是想象中許柚帶著笑意的臉。

“嗯，沒……”他突然就緊張得無言以對。

許柚真的笑出來：“到底是，還是不是啊？關警官。”

“……”關楠忍住嘆氣的沖動，問，“你……有事嗎？”

“沒有。”

“……”你能不能編一個？

“你還在容市？”

“嗯。”關楠不知怎麽的就問，“你也過來了？”

“你好像很驚訝？”

“沒有。”關楠說，“你來做什麽？”

“你這麽問是關心我，還是想管我？”

“……”關楠再次想嘆氣，“我隨便問問。”

“還有其他想說的嗎？”

“沒了。”

“那我掛了，你有時間再給我打電話。”

“………………”

關楠盯著黑掉的手機屏，將剛才的對話又仔細回憶了一遍，明明是莫名其妙又被動無奈的事，他怎麽就莫名其妙的覺得開心呢？他將手機放下，剛閉上眼想再瞇一會兒，手機又響。

孫啟？他一看來電顯示，連忙接通：“什麽事？”

“頭兒，孫明的父親死了！”

“什麽？”關楠聽孫啟語氣就知事情不會簡單，忙問，“什麽時候的事情？”

“應該是今天淩晨，我走的時候他還好好的，醫院早上查房發現已經斷氣。”孫啟說，“現在法醫正在屍檢，具體情況要等結果出來。”

“你走之後有沒有人來過？”

“值班護士說一點半左右有個高胖的男人來過，說是孫父的侄子過來探病，她見時間太晚怕打擾病人休息，就讓男人第二天再來，男人也沒勉強，問了個具體床號就走了。我們調了那個時段的監控，確實有一個男人，不過戴著帽子看不到樣子，我看身形穿著有點像李海亮，不過他從護士站離開後就沒再回來。“

“這些情況跟邑江警方說了嗎？”

“說了，他們已經派人去李海亮家裏查看。”

“你暫時留在那裏，有任何情況隨時跟我匯報。”

“是。”

掛掉電話，關楠睡意全無，快速洗漱完便往醫院趕。醫院依舊人潮湧動，他正穿過人流往電梯方向走，突聽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關楠！”聲音冷清利落，卻帶著驚心動魄的魔力。

是太累了產生幻聽嗎？他怎麽會在這裏聽到她的聲音？關楠楞住片刻，想起剛才的電話，猛地回頭……

沒看到人。

關楠微不可察的皺眉，他還真是想多了！他正想轉身，突感覺有人拖自己袖子。依照習慣他本該反手鉗住那只意圖不明的手，並用力制住對方，但在動手的一瞬，他的心突然變得柔軟，軟到連吹在臉上的風都帶著蜜糖歡騰的香氣。

關楠是真的楞住了，他保持轉身的姿勢站在許柚面前，衣袖還在她手中，他不但完全沒想到要抽回來，還鬼使神差反手握住她手腕。她今天穿一件中灰綴白色裝飾紋理的針織外套，純色T恤，多了幾分慵懶，眉宇間的表情也更溫柔。

她見關楠望著自己發楞，故意問：“看到我怎麽這副表情？是驚嚇還是不開心？”

關楠這才收回目光，認真說：“沒有，我只是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你。”

“不用這麽認真解釋。”許柚望著他，目光沈沈，“ 我也只是不相信從早上掛掉電話到剛才，你心裏沒想過會遇到我。”

“……”這直白的程度，簡直了！

關楠想問許柚是不是對誰都這麽說話，但他沒有，他逃過她的目光，顧左右而言他：“你來……辦事？”

許柚了然，順從道：“過來看個朋友，你是公事？

“嗯。”

沈默下來，關楠才註意到衣袖的事，他連忙松開手，更特意後退一步拉開兩人距離。他怕自己太刻意的舉動讓許柚不適，看了眼大廳中央立著的醫院區域分布說：“你朋友在幾樓？要不你先去，我待會兒忙完給你打電話。”

許柚剛答了聲“好”，周遭突然嘈雜吵鬧起來，人群跟風似的紛紛從中間往四邊散開，互相對峙的嘶吼警告中夾雜了不明狀況的尖叫。

許柚和關楠同時轉頭，一個身穿病號服的高瘦男子嚎叫著從人群中沖出，他舉著一個裝滿液體的玻璃瓶瘋狂逃竄，力氣大得驚人。在醫院警衛的追擊包圍下，他愈發顯得狂躁。見前方道路被堵住，他左右沖突幾次未果，突原地轉身氣勢洶洶朝兩人這邊狂奔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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